把“泥娃娃”捏上世界舞台

　　图为胡新明在制作凤翔泥塑。　　高(gāo) 炳摄

　　11岁(suì)那年，胡新明(húxīnmíng)在油灯下，开始跟父母学“泥耍活”。转眼半个世纪，年过花甲的胡新明，已成为凤翔泥塑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。在他的见证参与下，乡亲们口中的“泥货”变成了誉满(yùmǎn)四方(sìfāng)的文化瑰宝。

　　陕西宝鸡凤翔(fèngxiáng)区城东的“泥塑第一村”——六营村，有怎样的故事？凤翔，地处关中(zhōng)(guānzhōng)西部(xībù)，古称“雍”，是周秦文化的发祥地。在胡新明看来，凤翔泥塑中经典的虎面造型，与周秦青铜器的兽面纹高度相似。

　　岁月悠悠，这种传统手工艺在时光里演进、传承，融入百姓生活的点点滴滴：过年请“家宅六神”，祈求四季平安(píngān)、赐福纳祥；婚嫁用“麒麟送子(sòngzi)”，祝愿多子(duōzi)多福、人丁兴旺；小孩满月送“老虎”，用意镇宅驱邪(qūxié)、护佑安康……

　　当年，胡新明的(de)父母做“泥货”，是为了补贴家用。5分钱(fēnqián)一个，赶着庙会上卖(shàngmài)，或走街串巷吆喝，给家里换来点灯的油、吃饭的盐、点火的火柴。

　　1979年，六营村来了一批法国游客，看见院子窗台上胡新明捏的泥塑(nísù)，竟全部买走(zǒu)。后来，县(xiàn)文化馆也看上了这棵“好苗子”，常邀请这个年轻娃娃参加各类艺术培训。

　　1985年的一天，20岁的胡新明正和父母在地里割油菜，县文化馆工作人员骑着自行车，送来了通知——陕西(shǎnxī)省将在美国举办“陕西月”活动，胡新明作为4位民间艺术家之一(zhīyī)，受邀赴美交流(jiāoliú)。带着上百件泥塑、80公斤泥巴(níbā)，连省城都没去过的农村小伙，坐上了跨越大洋的飞机。40多天里，交流团辗转十几个城市(chéngshì)。看着(kànzhe)黑乎乎的泥巴“变魔术”，美国观众围着胡新明，赞叹不已。

　　从美国回家时，胡新明赚了4000多元人民币。那时，全家做了多年泥塑(nísù)，总共才攒下80多块钱(kuàiqián)。“养家糊口的(de)‘泥娃娃’，原来是‘金娃娃’！”胡新明第一次认识到，村里人的“泥耍活”是了不起(liǎobùqǐ)的手艺。

　　然而(ránér)，有些年，村民靠泥塑挣不到钱，或进城经商、打工，或留下来侍弄庄稼。大伙儿纷纷(fēnfēn)转行，凤翔泥塑产业开始走下坡路。对此，胡新明(húxīnmíng)总结了4个原因：运输易破碎、加工效率(xiàolǜ)低、包装太寒酸、样式太老旧。

　　1988年(nián)，六营村向新加坡出口几千件泥塑，运到当地开箱一看，全成了碎渣。还有一次(yīcì)，在一个国际性展会上，有德国客商想订20万件泥塑，要求3个月(yuè)内交货。“别说3个月，3年都不行。”胡新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，“村里(cūnlǐ)泥塑生产，靠的还是十几年前的传统模具(mújù)。”

　　困境当前，出路在哪？胡新明开始琢磨。他尝试在泥里加入纸浆(zhǐjiāng)、棉花、面糊、糯米汁等，反复试验，研制出了“摔不烂”的泥塑(nísù)；改造传统的泥制(nízhì)模具，更新替换为石膏模具，生产(shēngchǎn)效率大幅提升；制作包装纸盒，取代以往包裹泥塑的麦草秆、旧(jiù)报纸；创新泥塑造型，让产品推陈出新……

　　凭靠坚守和(hé)创新，凤翔泥塑走出低谷，在沉寂(chénjì)中孕育新生。2002年、2003年，胡新明和村里老艺人胡深合作设计的泥塑马(mǎ)、泥塑羊，连续两年被选为生肖邮票主(zhǔ)图案。2017年，胡新明带着作品“凤尾鸡”，走上央视元宵晚会的舞台……

　　“老百姓愿意去做泥塑，能赚到(dào)钱、能改善生活，才是传承的基础。”如今，六营村有(cūnyǒu)200多户、上千人从事泥塑产业，年产值超过4000万元，泥塑远销30多个国家和地区。村里还建了泥塑传习所(chuánxísuǒ)、体验园，“非遗+文旅”拓宽(tuòkuān)转型新路子。

　　胡新明(húxīnmíng)的儿子胡锦伟，大学毕业后也跟着父亲做泥塑。年轻人尝试融入(róngrù)更(gèng)多时尚元素，开发出围巾、眼罩(yǎnzhào)、冰箱贴、手机壳等泥塑元素新产品，受到网友热捧。胡新明笑言，“一辈辈人所融入的时代特色，就是民间艺术生命力的源泉。”

　　数千年来，凤翔泥塑就(jiù)这样在岁月里延展。一捧捧板(yīpěngpěngbǎn)板土，“捏”出了对自然的虔诚，对天地的敬畏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祈愿。

　　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25年(nián)06月28日 08 版）